云恬

Chapter 29

「牧师们交头接耳，叶修听见他们交谈中反复用了同样一个词：“魔术师”。」

来人赫然是王杰希。

他显然是刚控制下元素暴动，或许得了方士谦的传讯，才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集市，终于在性命攸关的一霎时救了叶修。

王杰希扔下这句话后并没有等待什么回答，而是紧了紧手里的灭绝星辰，另一只手重新召唤起阵阵冰雾，凝聚成一线线寒芒，极细的冰棱簌簌悬浮，汇聚到他身侧。他此次选用了冰系法术，但近卫队长身上的灼炎在极寒面前不仅没收敛，反而还张牙舞爪了许多。

他方才的确钉透了近卫队长的心脏，但中了凝魂邪术的人浑身上下已没有致命点，要想真正控制住他，只能耗干他浑身所有的能量。

王杰希望着曾朝夕相处的下属，目光有些复杂，神情却无比坚定。

面前那团黑影在此时只是敌人罢了，而他的战友……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那边的事态控制住了么？你有没有……受伤？”叶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王杰希眸光微暗，抿紧嘴唇，帽檐下那只眼罩之外的眼睛似乎看了看叶修，重又转回视线盯紧了在地上扭动的黑影，声音莫名有些嘶哑：“愚蠢。”

叶修笑了一声，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来，有治愈术不间断地落在他身上，否则以他的伤势，现在早已见上帝去了。叶修说：“你真没良心，我帮你救了多少人，你还数落我？”

“……”

王杰希没再说话。面目全非的近卫队长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胸前带着强力法流加持的冰锥居然被他身体的高温灼化，而近卫队长口中发出含混的低吼，眼窝中那两束空洞的光倏地对准了王杰希所在的方位，再无一丝昔日的崇敬。

他缓缓向王杰希走了两步，身上黑红的血块已经无可剥落，在生命能量即将耗尽的时间里，他的状态已臻巅峰，若不是有王杰希撑起寒冰结界，近卫队长身侧的炎浪完全能使在场所有人一瞬汽化，连尸体都找不着。

而这令人恐惧的超高温，目前全部集中在岿然不动的王杰希身上。

凝魂中术者燃烧自身以获取强大力量……而且越战越强，直到燃烧殆尽的那一刻。

叶修躺在地上，他的命被吊住之后方士谦就没再管他，而是举着法杖看住了王杰希。他眸中含着不知名的沉重，似乎还并不是因为目前一触即发的局势，而是因为别的什么。

叶修没发现他表情有异，只瘫在自己刚才流的一堆血上暗暗想：还好王杰希及时赶到，否则以近卫队长生命最后一刻爆发的能量看来，他们所有人或许都难逃一死。

方士谦目光一动。

他看见王杰希微微转动手中的扫帚，下一瞬间他浑身萦绕的青色光芒骤然压暗，混进了大片的墨绿，有些地方的法力流动甚至隐隐有了发黑的迹象。

叶修顿时就感觉浑身被猛地一压，王杰希身侧余压是无差别攻击，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他也不由自主呕了一下，好在刚吐完血体内没什么存货，不然铁定又要噗一口。

王杰希动怒时的压迫性极强，叶修却也从没体会过他此时几乎令人窒息的威吓感。

他身周的法力流动并没有改变，换言之他的法能并没有增强，但他整个人的气息却倏地变了，叶修努力分辨了一会儿，才辨别出来……他改变的应该是速度。

果不其然，当近卫队长再次裹挟层叠炎浪对他发难时，王杰希刹那便消失在了原地。他的身法轻灵到了某种诡异的极致，以叶修此时的眼力，居然都很难分辨出他到底每一个回合做了些什么——这实在太过罕见。叶修粗略地估计了一下，他即使是在全盛时态，遇见这么一个对手，他都很难有把握自己有超过半数的胜率。

王杰希爆炸增速，每一次攻击都精确到可怕的程度，整个人的身影化成一道墨色的线，带着雷霆之势毫不留情地一次次劈在近卫队长防御最薄弱的地方，只几个往来，他居然就以压倒性的优势再一次把近卫队长钉死在了地面上。

乱中循序、鬼魅飘逸、无从捉摸。王杰希缓缓落在他身前遍布疮痍的地面上。

而这一次，近卫队长没能再爬起来。

方才方士谦原本打算带着治疗团支援王杰希的，结果王杰希那诡异状态一开，整场战斗中居然都没被打中过，方士谦便没浪费治疗，一股脑堆在了叶修身上。他现在已恢复多半，从地上蹲坐起来，跨了两步磨蹭到方士谦旁边，指着王杰希发自肺腑地说：“厉害啊！！”

方士谦半晌没说话。叶修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扭头去看他的表情：“嗯？吓傻了？”

方士谦反应过来，怒瞪叶修：“滚蛋！你才吓傻了。”

凝魂术终归也是将非正常手段获取的力量为施术者使用，而这一次那神秘的施术者给近卫队长下的命令，似乎与无差别攻击相当接近。刚才靠近他的每一个人，百姓也好，叶修与夜南垣这种还没入微草籍的也好，他昔日的战友也好，都遭受到了他毫不留情的攻击。

叶修低头看着已经化成不规则块状的近卫队长，心里难免唏嘘片刻，然后对方士谦说：“哎，王杰希那是怎么了？”

方士谦下意识看了一眼远处墨色暗流加身的王杰希，道：“……没什么。”

有人碰了碰方士谦的肩膀，叶修和方士谦一起转身，便看见一个穿着牧师法袍的人。叶修认识他，这人叫袁柏清，是方士谦多年得得力助手，必要时可以顶替方士谦的祭司之位。

袁柏清看了叶修一眼，叶修会意，后退了几步，离方才那“战战兢兢奶妈团”近了些，便听见身后极轻的一片议论声。

“刚才那是……”

“陛下刚才用了……”

牧师们交头接耳，叶修听见他们交谈中反复用了同样一个词：“魔术师”。

叶修无声笑笑，刚想走得再远些，却忽然发现自己那夜姓得力下属居然不知何时和他们蹲一起了，好像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他默默想了想夜南垣平时和自己一起时的表现，心想难道终究是辅助和辅助更有共同语言？

叶修感到好笑，便走过去，把夜南垣挤开几步，和他们蹲在了一起。

夜南垣脸上挂了彩，原本蓝灰色的头发被刚才的混乱糊得灰一块黑一块，离近了看去，他浑身上下也只有浅蓝色的眼睛还显得十分干净。见叶修过来凑热闹，他冲叶修笑笑，主动把地方腾得更大了些，旁边有牧师在他身上挂着治疗法术，夜南垣正在讲话，便继续说道：“……久闻微草国君有这种非同寻常的状态，我听说似乎是‘特殊二次外化战戒状态’？也就是你们刚才提到过的‘魔术师’状态吗？”

“差不多吧……”

其他人纷纷点头，其中一位守护天使开了口：“什么特殊二外又魔术师的，这么说的人其实都是外行，在我们微草这儿都是不入流的叫法，随便喊喊的。这也不是什么军事机密，就告诉你好了——这其实是陛下独有的天赋，按原理来讲，就是‘灵流逆行’的状态。”

叶修眼神微动，就听旁边夜南垣有些疑惑地问：“什么‘逆行’？我好像没听说过。”

“灵流逆行。你没听说过很正常，整个荣耀大陆里拥有这种能力的人，还没有第二个。”

守护天使极有耐心，还用手指在地面上划出了四个字：“喏，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