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恬

Chapter 12

「方士谦差点没把舌头呸出来：“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等到方士谦拖着叶修一脸阴鹜地行至王城中草堂，王杰希的传讯早已等候多时——夜南垣“斯洛斐尔”的身份清白，彻查后依然没发现任何端倪。方士谦一手拿着那张调查结果的白纸，一手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叶修推到一边，还没好气地甩了他几个眼刀。

那时他们两人被一同扔下，叶修又被套上了法能封印，正巧是两个边界主城中间挺荒凉的交界处，拦不到车，靠腿走的话那也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去……方士谦无奈之下只能亲自带着叶修往中草堂赶。结果这叶修那是蹬鼻子上脸个中翘楚，干脆就整个人吊在他身上，也不分担一点精神力消耗，还大大咧咧把他当成坐骑，居然还指挥了方士谦一路。

两个人的革命友谊迅速升温，表现在外就是一路互骂到了王城，就没停歇过。

 

叶修神清气爽地打量中草堂气派的城门：“啧啧啧，真够大的。”

方士谦一路和他对骂，体能和精神都消耗巨大，尤其是精神遭受了从未有过的重创，此时一边喘气一边冷笑：“呵，没见过世面的野蛮人。”

叶修笑眯眯地看他：“你们陛下真爱药材，连王城都用这么奇怪的东西命名。”

方士谦没好气：“你懂什么？微草的每一个主城名字都是有讲究的。看什么看？赶紧的跟我走，把你扔到牢里关起来我也好交差。”

叶修狗皮膏药一样扒着他不松手：“不是要先和陛下复命么？你不带我去主殿？”

方士谦甩胳膊：“打死我也不带着你回去，放手放手。”

“不对啊，刚才陛下不是说要问我问题吗？你不把我带去见他怎么问？”

方士谦：“……”

这家伙耳力怎么这么好？

刚才王杰希的确和他说要单独询问这两人，但以他对王杰希的了解，自家陛下现在绝对是不想看见这片膏药的……不过作为和曾经的嘉世君王叶秋同辈的人来说，方士谦更担心的还是王杰希这个性格可能应付不来叶修。虽说叶修嘴上没个把门的这点他确实看不惯，但方士谦也承认这人胡闹归胡闹，脑子绝对聪敏，来微草的目的不单纯，别到时候王杰希被他气也气得七窍生烟话也套了个十来八九，那绝对是赔本买卖。

再者方士谦目前觉得叶修也闹不了多大动静，他在中草堂负责观天祭祀，又是个闲不下来的，整天被枯燥无聊的日常琐事逼得恨不得找邻国来场军事演习，这回好容易来个乐子，他打心眼里希望叶修活的时间再长一些才好，别惹恼了王杰希被人一扫帚毙命就是了。

毕竟评价王杰希的手段，没人比他方士谦更有话语权了。

管他嘴上再能说，能交涉就交涉，交涉不下去一炮轰过去，世界都安静了。在武力这一点上方士谦对王杰希还是有绝对自信的，但这不是想再多看会儿耍猴再去枯燥观天么？

 

而那猴子的社交能力果真不负他望，来中草堂短短几分钟就捉了个路人叽里呱啦上了。

方士谦看了看眉飞色舞的叶修，忽然平生一种带娃不易的痛苦。他心道算了送佛送到西吧，便简洁地和王杰希传了个讯，询问是否还需要将叶修带回中草堂主殿。

一向传讯秒回的王杰希这回破天荒地沉默了很久，才回来了短短三个字：“带来吧”。

方士谦觉得隔着一张纸他都能感觉到王杰希劳神心累的无奈。他认命地看向叶修，伸出的手都差点没攥成拳头，有气无力地说：“我带你过去。”

叶修抓住他的手臂，一边和路人道别：“我和顺风车先走了，回聊啦您！”

顺风车一个踉跄，回头怒视他：“你喊我什么？”

叶修很无辜：“顺风车啊。”

方士谦微笑：“是不是我还得感谢您大人有大量没直接喊我坐骑？”

叶修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末了还问一句：“你喜欢？”

方士谦口水喷了他一脸：“喜欢个屁！！！”

“……”叶修用袖子抹了抹脸，“你们微草王城的人都这么粗鲁吗？”

方士谦：“……”

方士谦对自己说，大祭司要优雅，要优雅的。

 

活了这么多年，方士谦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欠揍都能欠得这么有水准的人。他现在不仅不想让叶修多活几年，更想直接把他就地处决了，哪怕违抗了王杰希的命令。

方士谦相信，当王杰希看见他的所作所为时，会由衷地夸奖他的。

其实一般人第一次被法阶高者带飞的时候，基本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不适应——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叶修有点法能储存，方士谦就当他适应性比一般人强，但他这种速度他相信叶修之前也是从没经历过的。两人搭伴时，他根据叶修生疏得完全装不出来的动作也能猜到叶修之前完全没被人带过，但气就气在这人居然一点也不晕。

你说你不晕就算了，老老实实地跟着就好，这人居然还一刻不安分地欣赏风景。

更可气的是欣赏风景就算了，叶修居然还指挥他左右转弯前后急停，还说得不亦乐乎。最可气的是他的指令居然没有一条说错的，方士谦一路上是又憋屈又无奈，他其实知道路，也完全不用叶修指挥，但叶修就算准了他做出调整之前的那一两秒发出指令，就像方士谦在跟着叶修指的方向走一样。

直到方士谦几次故意不走他说的正确方向，差点和禁行封印来个亲密接触后，叶修惊讶地问他：“你是在这儿办事吗？怎么我都能看出来的禁区你还往上撞呢？行不行啊你？”

方士谦面无表情地加快了速度。

他感觉到就在今天，他的专业技能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和侮辱。

 

然后，在王城威严的主殿中央，方士谦听见叶修这么对王杰希说：“贵国王城起名真是相当有文化，沐浴在茁壮魔法植物的芳香中，我觉得我也得当仁不让地学学种药技术了。”

方士谦差点没把舌头呸出来：“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叶修看他一眼：“你不懂，对待内人自然要有春天般的温暖，爱他就要接受他的一切。”

方士谦：“……”

方士谦默默把舌头塞回了嘴里，环视一圈，果真整个主殿里的人都是一个表情：震惊恐惧中混合着难以置信。说实话这个表情还挺难做出来的，这些人能如此整齐划一实属奇观。

微草中能被提拔到王杰希身边的兵士那都是有极高素养的，无论是哪一方面，他们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天塌下来眉毛都不皱一下，那是向来处变不惊的。

……除非忍不住。

其实这也难怪，千百年来张口就敢调戏国君的奇葩，到现在也就他叶修一个。

 

整座大殿里鸦雀无声，最淡定的当属首座上的王。王杰希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微微挥了挥手，罡风骤起，叶修的颈侧多了三道口子，还没来及淌血，整个人就直接被按跪了。

从叶修话落，到轰然跪地，一切都是眨眼间的事情。王杰希显然动怒了。

膝盖直接磕在坚硬的地面上，那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况且叶修那还是带着加速度的。他不自觉向前一倾，直到手撑在地上才感受到颈侧火辣辣的疼痛，不由得闷哼一声。

方士谦顿时有点紧张，张了张嘴：“哎——”

王杰希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瞰叶修，方才他就算出手，也留了些力没划破叶修的动脉，淡声道：“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望先生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