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恬

Chapter 170

 

第二天早上，参加了头天总决赛的中国队员居然没有一个能准时从床上爬起来的，连张新杰都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一点，起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看眼手机，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更让他觉得略有诧异的，是手机上三条来自韩文清的短信。

三条，不同时间点。

七点，八点，九点半。

“醒了？”“回个话。”“醒来回个电话。”

他找我能有什么事？有急事吗？张新杰揉了揉眉心，还没洗漱就回拨了电话过去。

秒接。

张新杰一挑眉头。

 

“有事吗？”张新杰问，刚睡醒的嗓音略带喑哑，不过这样的声音韩文清已听得耳熟。

结果那头沉默了会儿，霸图队长才开口道：“昨天那场比赛我看了。打得很好。”

他没有再说别的什么，他不会说，也没必要。

“谢谢队……”

张新杰的话有些突兀地断了一下，犹豫了许久，才低声接上一句，“谢谢，韩文清。”

他向来是个严谨而是非分明的人。从前在霸图战队时，无论韩文清在不在身边，他都会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告诉那些喊他“张队”的人，他只是霸图的副队长，应喊“张副队”。

而现在，他出了霸图，虽拗口别扭，却依旧执着地放下了队长这个称呼。

其实没有人会在意这些，蓝雨战队的黄少天已经喊了喻文州整个世邀赛的“队长”，叶修反而成了“老叶”，叶修并没有丝毫在意，反而还觉得沿用之前的称呼很方便。

但张新杰不行。

领队就是领队，不是队长就不是队长，那是责任，不是可以随便的东西。

 

张新杰致谢过后，气氛一时陷入静默。两个人隔着手机，似乎一下就距离很远很远。

已经入选国家队的人，是无法再回到自身战队的。这些队员不仅要全勤参加一年一度的荣耀国际邀请赛，更要在空闲的一整年中辗转各地代表本国打交流赛和表演赛。

在第二届世邀赛之前，国家队队员的编制会直接转入国家体育总局直属的国家奥林匹克体育中心的体育竞技分部，相当于直接转为国家公务员。

韩文清终于开口，道：“你的第一次指导工作，会在霸图，对吗？”

张新杰心里略有惊讶，但面上不显，语气也很平静，“是的。”

韩文清从来不关注这些事情，他这一次怎么对自己的工作调动这么上心？

在这一年各种比赛赛交错的闲暇备战时间中，国家队员将在二十支联盟职业队伍中进行流动指导，而刚进入联盟的新队尤其会受到重点照顾。

联盟战队经历大换血，一下失去了十四名最优秀的职业选手，终归还是要有一段洗牌适应的时间，而原本就熟悉联盟的他们，自然能给予最大限度的帮助。

虽然眼花缭乱的工作安排看着令人头大，但其实国家队员的工作量还是变相减少了。

 

张新杰作为国家队员，拿着最高级别的工资，甚至超过了韩文清曾创造过的巅峰。

但这些，都是韩文清主动放弃的东西。

联盟曾经邀请过他，但被他拒绝。韩文清此时也没说什么，没有悔意，更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羡慕。他只是说着张新杰最熟悉的那四个字，“一如既往？”

他的话中带了一点上扬的尾音，这是韩文清说过的话中鲜少出现的问句。

张新杰在韩文清看不见的地方点了点头，道：“一如既往。”

韩文清沉默了许久，笑了一声，道：“现在，去吃午饭。”

就像张新杰了解韩文清的个性一样，韩文清也对张新杰的习惯了如指掌。破天荒更改的作息，苏黎世时间接近中午才打回的电话，话尾疲惫沙哑的余音，都只是再小不过的细节。

但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彼此。

张新杰的表情微微一缓，道：“好。”

 

与此同时，叶修屋里。

叶修正站窗边和父亲打电话，喻文州就坐在他身后悠闲地看手机。

只听叶修用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说着，“爸，记得兑现诺言。”

叶父顿了一会儿，差点被他气笑，“臭小子，就拿了个世界冠军，你看看你尾巴翘到哪去了？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给家里打的第一个电话就惦记着这个，我看你是皮痒。”

“那怎么办呀我怕你耍赖嘛爸……”叶修的气势瞬间就软了下去。

“你就是要气死我！”叶父说，“我是怎么养出你这种儿子的？”

“不行，你先答应我。”叶修丝毫不为所动，“你答应我和他结婚，我回去让你揍。”

“叶修，就你这个脑子，你能当国家领队？还能拿世界冠军？纸糊的奖杯还差不多。”叶父终于是被气得笑出声来，“我要存心想卡你，就凭你拿得到绿卡？长点心吧！”

“好，谢谢爸！那爸我挂了。”叶修说。

“喂，你……”

堂堂军政世家的叶当家站在高大雄伟的别墅二层，面前风景宜人，蓝天白云日渐西沉，他却攥着一个已经被挂断电话的手机，几乎给屏幕捏碎，整个人气到迎风颤抖。

叶父深呼吸数十次，回过头，看见了拿着一叠文件站在书房门口的叶秋。

“你给我出去。”叶父说。

叶秋吞了口口水，“爸，这是总公司刚上报的季度材料，我先放在……”

他爸立马打断了他，“刚接完混小子的电话，我看到你就想揍。别说话，你先出去。”

日，天杀的混账哥哥。

叶秋泪流满面地出去了。

 

而叶修呢？叶修正捧着手机傻笑呢。笑了会儿，他回过头，看向喻文州。

喻文州看着手机。

喻文州一直看着手机。

喻文州抬起了头。

喻文州笑得特别真诚，“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请叶领队继续。”

“装呢吧。”叶修走到他旁边那张床前，舒舒服服往床头一靠，“你早就知道了，哥避着你干啥啊？你以为你天天一脸无辜调侃我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吗？”

喻文州笑容不改，“谢叶领队开恩。”

叶修看了看窗外，又回头看看喻文州，“也得谢谢你天天暗示少天别来膈应我。”

“说实话，”喻文州把屏幕一关，语气终于严肃了点儿，“刚开始发现你和王杰希在一起，我还真有点难以相信，后来观察了很久，才肯定你俩的确有鬼。”

“现在呢？”叶修问他。

“现在啊……”喻文州回答，“现在觉得你们在一起很好。”

叶修摸了摸贴身衣服的口袋，里面一直装着一枚戒指。他带着它吃饭睡觉，带着它上街购物，带着它出场比赛，带着它做任何事情。戒指在胸口烙着，似乎给了他勇往直前的激情。

他看了看喻文州，笑得更开心，那是曾经把黄少天吓得落荒而逃的幸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