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恬

Chapter 119

 

王杰希在冬休独身回了一趟H市，为期一天半。

叶修挤出了一天时间和他待在一起，两个人在外面玩了整天，接着通宵。什么都没做，两位算是要务在身的队长难得放纵一把，却在上林苑别墅的天台上看了一晚上的星星。

他们是深夜偷偷猫回去的，动作很轻，开门声也几不可闻。二层不知从哪间卧房传出隐隐的鼾声，除此之外一片寂静。叶修没有开灯，王杰希倒也略微记得地形，两个人手拉手一前一后缓步走，并没有酿成什么摔倒或撞墙的惨祸。

星夜暗淡，盖不过路灯朦胧透来的微光。

上林苑别墅的天台上原本就有一系列休闲设施，装修精美的挡光板，小茶几长条沙发一应俱全，甚至还放了个奶白色的细颈花瓶，插着几支假花，可惜并没有什么芳香。

叶修和王杰希没有选择坐在沙发上。那里太久未能得到清理，已经蒙了厚厚一层灰尘。

叶修便拉着王杰希在天台栏杆前站定，杆上亦不算干净，王杰希只虚碰了一下扶手便带下两个明显淡了一圈的手指印，在极淡月光的照明下，都看得非常清晰。

感觉毛茸茸的。王杰希淡定把手拿下，翻过来一看，指尖像蹭过灰炭一般。

叶修噗了一声，将他的手指握在自己手心里，拇指用力在指腹上磨蹭。

王杰希失笑，沉吟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告诉他这样其实擦不干净。

 

王杰希本就是不喜多言的性格，冷淡时甚有拒人千里的气势。他和叶修之间的话题多由叶修带起，手机聊天也多以叶修的表情包作结。像这样的场合，也自然是叶修说话居多。

不过王杰希虽不爱说，却绝不会是个话题终结者。和他聊天的感觉有点类似于喻文州，越聊越想聊。但喻文州是开口便能体会的温柔，而王杰希则是起始略苦，却愈来愈醇厚。

他们聊联盟，聊荣耀，聊战队，聊生活，聊过去，聊将来。叶修半真地和王杰希抱怨天天被人追着呛，说到情浓还抱头跳。王杰希忍不住笑，叶修看他开心，就跟着笑起来。

笑了一阵后，叶修扯出点委屈的语气，道，“王杰希，他们都说我把你带坏了。”

王杰希未加思索，“没事，我喜欢你带坏我。”

叶修大声呛咳，缓过气时微醺般红了脸，但在月下却看不太清晰。他故作正经地望着远方，却不住斜眼偷瞄王杰希的表情，道，“就刚才那句，我想听你去掉几个字——”

……

“我喜欢你。”王杰希说。

 

叶修开怀，终究顾及着深夜扰民没有出声。他就站在那里用力地看王杰希，眸带笑意，神情幸福得惊人，他的目光贪婪地游遍王杰希全身，有更近一步的渴望，却又圣洁至极。

时已入夜，分明是个良辰，叶修却只想这样看着王杰希，竟没动半分旖旎的心思。

许是因为天黑，王杰希比平时胆大不少。他回视叶修，清淡平和地弯了眼睛。

有人凑过去，在对方唇上印下一吻。他的手心温存地托在他的后脑，是只停留在表面的轻触，却比任何一次深吻，都能让人体会到直击灵魂的感觉。

潮湿的雾光带着暖意，王杰希的呼吸轻吐在叶修唇边。

“冷吗？”叶修问。

“不冷。”王杰希答。

于是两个人又回到栏杆面前，接着刚才的话题一路聊下去。

站的累了，已经成了灰尘聚集地的沙发自然不能坐，叶修就另辟蹊径，爬上了遮阳板旁边的小平台——离地约一米，上面也有护栏，不过还未经修葺，盖着深灰色裸露的水泥。

小平台上有三四个不规则的凸起，砌得光滑，勉强可以当凳子用。

叶修坐下去，拍拍身边，笑得阳光灿烂地看王杰希。王杰希看了他一会儿，俯身擦了两把——意外的没落太多尘土，随手撩起衣服下摆，不计较形象地就这样蹲坐下去。

……坐在这个东西上面莫名还挺舒服，只是有点凉。他想。

长夜漫漫，偶尔一时寻不到话题，便静默无言。

但奇妙的是，他们都不觉得厌。

 

天快亮时，气温愈发降低。王杰希微微打了个寒颤，被眼尖的叶修捕捉到，不由分说把人拉下了小天台。起身时王杰希感受到眼前发黑的眩晕，他下意识寻了什么扶紧，却在还没缓过来之前身体一轻，紧接着是骤然向下的坠落感。

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失重感来得猝不及防，王杰希在那一瞬间心跳都差点停止。

他霎时出了一身冷汗，浑身僵硬到动都不敢动，等到眼前伴着金边的黑雾散去，他心脏急跳不止，手心蒙着一层薄雾，触到轻柔的布料，才发现他现在在叶修的怀里。

叶修呼吸急促，声音听起来亦是惊魂未定：“——你吓死我了！”

方才王杰希站起来时晃了两步差点摔下去，叶修情急之下将他一下抱起，跳下了平台。

王杰希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方才抓住的东西正是身侧人的肩膀，而他现在正死死扣着叶修的脖颈。叶修叹了口气，安抚性地吻上王杰希的耳侧，轻柔地辗转缠绵。

王杰希这才反应过来。一同反应过来的，还有两个人现在的姿势。

叶修原本还疑惑他怎么一点回应都没有，吻在耳垂时停留了一会儿，突然感受到了唇上急剧攀升的热度，王杰希急急扭头，叶修跟着追过去，一不小心咬在他的耳廓边上。

王杰希骤然一颤，猛挣。叶修抱个男人其实并不算轻松，措手不及被他挣脱。王杰希落在地上，叶修几乎是下意识扣紧了他的腰，王杰希一下没站稳，本能抱紧叶修的脖子。

耳边温热的触感不减反增，他的眼睛一下睁大了。

这样的姿势两人贴得更近，就像王杰希在主动索求更多一样。

王杰希脸跟着耳根一起烧，又急又羞，连忙推开叶修，往后踉跄几步，像面前站着怪兽。

“能自己走了？”叶修问。

他就是故意的。王杰希转身就走，走几步后突然扭回来，凶道：“你站着别动！！”

叶修果真乖乖站着不动了，看王杰希身形没入上林苑天台和楼层间通道，一个人在寒冷的露台上噗地笑出了声。刚才他那句话可是真心实意，王杰希腿都在抖，那声音也在颤啊！

 

王杰希去过上林苑这件事，只有叶修一个人知道。他是早上的飞机，更早出发本就在情理之中，原本一晚与叶修相谈甚欢是个美好的回忆，可凌晨发生的事情——

他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在上林苑多待，特别是不想在短时间内看见叶修那张……蠢脸。

 

冬休期结束，常规赛七轮走过，不过眨眼的时间。

常规赛第二十七轮，微草主场迎击兴欣。但这一次，胜出的却不是微草。

叶修打得严肃，王杰希亦然。场下的交往无拘潇洒，场上的对决光明磊落。而这一次，王杰希被第一个集火送下场——为此兴欣牺牲了足足三名选手。

那时君莫笑豁出命来死死贴住王不留行，王杰希挣脱无法，被他缠了个彻底。

高英杰第一次在没有王杰希在旁辅助的情况下，完成了他所能完成最漂亮的战略部署。

但是，他的对手是叶修，这样的指挥比起战术师，终究还是差得太远了。

下场握手时，叶修一脸官方式亲切表情，却悄悄用指尖在王杰希掌心勾了一下。

 

王杰希这才看向他的眼睛，公式化的笑容真实了些许。他说：“恭喜。”

叶修注视他几秒，略一眯眼，才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