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王」天若留行 -Chap.111-
Chapter 111
当叶修真正坐在花店中时，终究是不如来路巧舌若簧的应对自如了。
时已深秋，暖意融融。店内似乎是才翻新不久，置物与配套装饰自成一体，素白和雅的风格，乳白色光滑的架台优雅有致地放着错落插花，令人心中平生宁静。
王杰希坐在叶修身边，对面是母亲，他的视线却一直心不在焉地聚焦在门口的花束上。
那花是用来吸引顾客驻足的，插花的人下过很大功夫。重瓣一品白铺了底色，花瓣叠砌的深处再缀上几朵紫白系的瓜叶菊，在两侧如仙人之姿般散出几片傲立的仙羽蔓绿绒——这花的有个很可爱的俗称：小天使——喷了清水，一颗颗在枝叶上琳琅澄澈地挂着。
大事当头，王杰希却四下打量着，悄悄走了个神。
三个人都没说话，王杰希的母亲更是自将二人带进门后便缄默无言，目光却一直紧紧锁在儿子的脸上，好像想要看出什么端倪来。
王杰希提前打电话给母亲报备过今日行程，叶修的出现不算突兀，气氛却一直紧绷。
“妈。”终究还是王杰希打破了静默。
“阿姨。”叶修见他开口，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便跟上一句。
王母面前摆着几支玫瑰。这本来是属于四五月份夏季的花朵，因为种得好，在店内亦能见到它裹着重重花瓣，娇艳饱满地开放着。
她戴着一副很厚的手套，手中拿着打刺剪，细致地将整个花朵茎干包裹在专业剪刀的圆洞中后，另一只手便拎着花干往上平移，密集而小的玫瑰刺便一溜地削下来。动作干练一如从前的母亲放下剪子，摘了手套，才抬头平视他们，倒也不刁难，只是语气有些冷淡。
“叶修。”她一开口，便点上了兴欣队长的名字。
王杰希眼波微微一颤。她没有以很多年前熟稔时的称呼叫叶修。
“阿姨？”叶修回答。
“我不相信你能给杰希幸福。”第一句话就是当头一棒。
叶修微微一滞，显然没料到谈话居然如此的开门见山。他不自觉带出一抹笑，正思考着怎么回答，却听一旁的王杰希突然开口，他说：“不会的。”
于是叶修和王杰希的母亲，一同将目光移到王杰希脸上。
王杰希神色坦然，蜷放在腿上的手却略收了一份力气，道：“我相信他能。”
眼见母亲神色一黯，王杰希心里莫名一痛，一下就想开口挽回点什么，脑海中天人交战，最终咬紧了牙关。原本这时只需要等王母再开口便好，可也不知为什么，王杰希都还在拉锯般坚持着，叶修却主动放弃了稍占胜机的第一回合，他开口道：“阿姨说的其实也在理。”
叶修不想看王杰希难过，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一点也不想。
王杰希投去微不可察的一瞥，看见叶修唇边有些无奈的笑容，又火烫般收回。
“我明白您的顾虑。我和杰希都还年轻，联盟中接触的人不比社会，收入不算稳定，退役后工作不难找，却难免有各奔东西的可能。异地，实力，还有，”叶修笑了笑，“性别。”
王杰希的母亲顿了顿，这才直视叶修，眼中多了几分执拗的专注。她自嘲般跟着笑了一下，用依旧平淡的语调接下了叶修的话：“所以，你们不会幸福。”
“我觉得我们会。”叶修却否认了她的话，然后放慢语速认真地说下去，“我和他在一起三年，他喜欢我五年，我喜欢他七年，占了人生的四分之一，这算不算有说服力？”
王杰希原本还低着头在想什么，听到这句话后却倏地抬头，略带惊愕地看着叶修。
“杰希现在还在打比赛，连未来都没有确定好。你怎么能肯定你喜欢的不是他身上别的什么——金钱，地位？”王母说，“你完全不了解自己在想什么。”
“如果我只喜欢他的现在，我不会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遇见他，也不会憧憬我和他可能会有的未来。如果我只喜欢王杰希——他现在风光无限的样子，我甚至不会考虑和家长坦白，走一时算一时，捞够本就退出，难道不是更好吗？”
王杰希的母亲轻轻吐出一口气。
叶修便接着往下说：“我只想看他笑，看他笑的时候就会开心得不得了，聊天，哪怕是平淡的日常对话都能品出甜味来，时刻都想看着他，就像您认为正常的男女感情一样，我喜欢王杰希，是想和他过一辈子那种喜欢。我喜欢他，无关身份也无关地位，只有关感情。”
“……嗯？”王杰希破天荒应了一声，叶修侧头过去，发现身边人耳尖都泛着红色。
“我不说了。”叶修小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稍微做了个把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他们的小互动自然逃不过对面人的眼睛，王杰希的母亲只感觉心里无力，无法改变，更无法立刻顺其自然，她敲了敲桌面，“我只希望杰希以后活得快乐，你能行吗？”
“我行。”叶修回答。
“很有自信？”王母说，“你拿什么证明给我看？”
叶修不自觉歪了歪头，冥思苦想一会儿后，才开口道：“王杰希一般十点半到十二点半休息，上午六点半到八点起床。洗漱的杯子两年换了七个，牙刷一月一换，牙膏一直都是一个牌子，喜欢薄荷味牙膏。早餐不能吃油腻，吃完会拉肚子，中午也会食欲不振。上午的训练分两大段，中间有半小时的休息，下午同样是这样的时间，晚训前吃完饭，不过一般晚训耗费精力后，他会加点夜宵，不过不多，不然晚上睡不着。他肠胃不太行，换季时经常突发胃疼，热敷能减轻一点，贫血，忌酒忌辛辣，只容易馋口味重的小吃，这个要盯着……唔。”
叶修拿下王杰希的手：“……我不说了，真的。”
对于叶修居然这么了解王杰希一事，王杰希本人与母亲一同震惊，只不过王母的震惊方式是难以置信地盯着叶修，王杰希则是火烧屁股什么都不顾及地直接去捂他的嘴巴。
能让一向沉稳的人窘迫到这种程度，叶修可称得上是一大人才。
王杰希的母亲看了他良久，最终摇摇头，也不知在考量什么，语气仍未放松，却终是放过了这个问题。她的目光在王杰希的嘴唇上停留一会儿，道，“杰希，你也想好了？”
“嗯。”王杰希点头点得郑重，脸上淡淡的拘涩却还未完全散去。
“你们会面对什么，也都想好了？”
“想好了。”王杰希回答的第二句话终于顺畅了不少。
“那会是很多人难以承受的困难，你们或许走不到那一步。”王母道。
“妈，我知道我们会遇到很多难以想象的困难。”王杰希清清嗓子，开口道，“我和叶修之间的阻碍还有太多，但我最不希望的就是你……也成为那其中的一员。”
话句的意思已经表达得非常明白了。王母道：“我不同意，会怎么样？”
王杰希很深地抽了口气，然后缓慢地吐出来，最终道：“我也不会放手。”
王杰希的母亲眯起眼睛，没有露出什么惊怒交加的表情，反而是平静且意料之中。她打量着坐在面前笔直端正的两个人，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眼。
半晌，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我且看着。”
得到了这样的默许，叶修和王杰希同时略松一口气，瞬间岔开了话题。
临别时，王杰希站起身来戴围巾，叶修抬手帮他正了正领子，举动自然，且亲密温暖。
站在后面的王母看到这一幕，蹙着眉，也不知想起什么，下意识道：“上次你过来的时候杰希打电话来，你也听到了，那时候说你之前是……”
她的话被王杰希瞬间打断，王杰希还按着门把手，却震惊地转过头来：“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