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恬

Chapter 78

「叶修，我喜欢你。是爱的那种喜欢。」

 

时正入冬。

叶修和王杰希恰好走到B市世界公园的埃菲尔铁塔旁。两个人沿矮灌绕成的弯曲小道走到尽头，身侧不远处是一架铁艺典雅的路灯，四季常青的香樟在上空随风略略泛着波浪。

两个人目前的距离，可以说是完全突破了普通朋友应有的尺度范围。叶修比王杰希矮上一些。但他凑过头去的姿势，在气场上却完全弥补了那点硬性的差距。

叶修原本放在王杰希身侧的双手向前轻轻一拢，便将他拥在了自己的怀抱中。

王杰希脸皮薄，想挣脱，叶修增大了力气，摆明了不想让他逃离。

王杰希抬眸略微扫视了身侧一周，见的确无人经过且他们的位置选得还算隐蔽，挣了两下没挣动，叹了口气，也就任叶修胡来了。

他随便看的这几眼，自然没发现隐蔽于草丛之中的微草战队队员二人。

刘小别和高英杰。

 

说起刘小别和高英杰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还和刚才那个电话有关。

得到王杰希特许休息半天的微草众人开心疯了，纷纷表示一定要好好庆祝一把。可是庆祝什么呢？微草里的姑娘柳非提了个建议，说是大冬天吃冰棍很爽。

但是微草俱乐部对职业选手就算再体贴入微，也真没有这时候还备着冰棍防不时之需的。刘小别和袁柏清等人又是实在的行动派，当即拍大腿说出去买根回来吃。

但这会袁柏清的日常训练还差点尾巴，唯一有空的许斌却又在处理力所能及的队长事务，刘小别原本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结果路过高英杰的时候计由心生，给人一下拖了出去。

“英杰你看你也没事，不如我们一起去买吧？很快的，还能透透气。”刘小别撺掇。

高英杰茫然：“啊……”

高英杰点头：“好吧。”

 

两个人全副武装地在俱乐部外几家便利店搜索过一通，遗憾地发现都没有冰棍卖，叹了声运气不好，又不甘心，就动身向距离最近的大型超级市场而去。

超市与微草直线相距不长，但中间要横穿世界公园的一小段。

刘小别和高英杰又不像王杰希他们是单纯无目的的散步，两人目标明确，速度自然比两个队长不知快到了哪去。正是在这样谁都没想到的情况下，他们突然相遇了，在同一个地方。

当刘小别刚刚穿出一片林子时，突然觉得远处那个模糊的影子有些眼熟。

“诶英杰你看，那男的像不像我们队长？”刘小别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定睛一看，突然猛拽着高英杰往后退，“等等！那不就是队长吗！？他，他旁边那是什么玩意，啊？”

没等高英杰说话，刘小别差点喊掉下巴，“我擦，那是叶秋！！”

刘小别作为很早就进入职业队训练体系的少年新锐，是有幸在各站队线下聚会中见到过叶秋大神的。他的记忆力非常好，即使过了几年仍旧能回想出叶秋的轮廓。

而就在此时，彼时叶秋的轮廓和队长身边那个男人的脸，清晰地重合了。

高英杰被抓着向后踉跄两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队，队长？”

刘小别看着高英杰的眼睛和嘴巴都越长越大，在他喊叫出声之前，伸手合上了他的下巴。

“唔！”高英杰发出了一个短促的单音，然后痛得眼泪都飚了出来，“咬……舌头。”

 

“你到现在还不确定你喜不喜欢我？”叶修这会儿还在问着王杰希。

“喜欢啊。”王杰希浑然未觉自己正被两个队员盯着看，只是莫名感受到了冷意。

“那你还在顾虑什么？”叶修压低了声音。

“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了。”王杰希摇摇头，围巾在叶修颊边轻蹭了一下，“不退役不可以公开，家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你家人还不知道吧？都是些八字没一撇的事情。”

“你不信我？”叶修不满道，然后干脆将下巴搁在了王杰希肩上。

“嗯？何况……”王杰希顿了很长时间，然后轻声笑道，“求婚？你连戒指都没有。”

叶修挺惊讶王杰希此时会开这样的玩笑，圈在他腰上的手微微一紧，然后放松下来，无赖道：“你还怕我买不起？早晚会有的，再说你现在答应我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叶修，”王杰希的语气又恢复了刚才的认真，“我们不会知道往后可能有什么变故。”

“你到底信不信我？”叶修问他。

“信。”王杰希毫不迟疑。

“那你把手给我。”叶修向后退了一下，环在王杰希身侧的手也微微放下。他伸出右手做着邀请的手势，细碎的刘海落下来，却挡不住他直视王杰希的目光。

 

王杰希看着他顿了顿，然后同样伸出右手覆在叶修的手心里。

两个人的手形都非常漂亮，王杰希修长好看的手背落在叶修的视线里，指尖覆着半透明的樱瓣，因为信任而略微蜷起，是一个非常放松的姿势。

叶修看过不少偶像剧，男主角单膝下跪向女主角求婚时一般都会吻手。他曾经想破了头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样多余的举动，戒指套上了还非得手挨着嘴，简直有毛病。

但是现在叶修突然明白了。

因为他光看着王杰希的手，就恨不得把它放在唇边从指尖一直厮吻至腕部，最好还能一路接着吻去，将王杰希都从头到尾细细品尝。

叶修突然甩了甩头。

这风刮得透心凉，气氛还严肃着呢，他究竟在想什么？！

 

“王杰希，现在我们牵着手。”叶修反手握上王杰希的手背。

“是啊。”王杰希回答，同样扣住了叶修的手指。

“你现在握着我的手。”叶修一字一顿，“那你听好了，无论发生什么——我说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你不松手，我也不松手，那就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

“叶修？”王杰希本来还想开口，却才说出两个字就被叶修打断。

“王杰希！”叶修以十成十的音量喊他的名字，然后略微抽了口气，“答应我。以后无论面对多么糟糕的情况，只要你还喜欢我，就一定不要松手。”

王杰希一直一直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闭了闭眼，然后侧过了头。

叶修的手攥得很紧，像是一松手王杰希就会立刻跑掉一般。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王杰希的手背被他抓出了红痕，叶修皱着眉松了一瞬，却又重新紧了紧。

 

“你太天真了。”王杰希终究开口道，“叶修，幼稚是孩子的特权。”

“活得太通透不累吗？我只想让你陪我幼稚这一把。”叶修拽着王杰希的手晃了两下，见王杰希没有任何表示，他的语气中难免有些失望，“一辈子就这一把，也不行吗？”

王杰希抿紧嘴唇，似是在思考，依旧一言未发。

“我知道你……你年少时那种骨子里热血的冲动很早就没有了，你肯定很早就懂事了。”叶修接着说下去，“我知道你做事习惯将所有问题都提前考虑清楚，也知道你将什么担子都往身上扛。一切事情都自己亲力亲为的话，太累了，王杰希，那太累了。”

一片寂静中，只有王杰希的呼吸声略微急促地落在仿制的埃菲尔铁塔旁。

“我不会什么情话。说实在的，我会的那几句要么是女孩子教的要么还是自己看偶像剧学来的。”叶修似乎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但是王杰希，你的责任，我也想一起扛。”

“……”王杰希动了动嘴唇，终于说了两个字，“何苦？”

“我只想做你身边唯一的那个人。但是你惯于防备他人，交往快两年了，王杰希，你都不曾向我直白地表露过什么。”叶修将王杰希的手带起，然后印在自己的心口上，“我可以用我整个心脏为你做这个承诺，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信我一次吗？一次就够了。”

“一次？”王杰希问他。

“一次就够了。”叶修用笃定不过的语气，再次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你的确了解我。”王杰希抿唇道，“那你应该知道，我对于这种事情……”

“喜欢你的人是我，所以你不必害怕也不必有顾虑。”叶修方才沉肃的语气蓦地转柔，整句话都说得缱绻绕指又自豪骄傲，“我的魔术师，就应该了无负担地睥睨天下。”

“女孩子教的？偶像剧学的？”王杰希任叶修将手向前攀上自己的小臂，笑了起来。

“报告！这次真的是自己想的。”叶修举起左手，伸了三根手指在耳边发誓道。

王杰希垂眸看着叶修的手一点点又摸索到自己的右肩，道，“叶修，你太狡猾了。”

叶修单手将王杰希再次揽近了些，低头轻触到对方眉际，才笑笑，“承蒙夸奖。”

 

又过了很长的时间。石化在林中的两位少年因为离得远而不知道那两个人究竟在做什么，此时站得腿都麻了，从腰跨速冻到脚趾尖，结果惊愕地发现队长和叶秋又靠一起了。

“那么……”王杰希语气很轻，“喜欢的魔术师那个人，也会一直陪着他？”

“一定会的。”叶修笃定地回答。

“当真？”王杰希问。

“真的。”叶修回答。

“你可靠吗？”王杰希又笑。

“我真的不骗你。”叶修满面苦色，这么近的距离下皱着脸显得十分有杀伤力。

“可以啊，怎么证明？”王杰希任他搭着肩，也伸手触上了叶修的腰际。

“没有证明，或者说我的话就是证明。”叶修又耍起了无赖，“王杰希，你信我不信？”

王杰希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叶修却突然截断了他的话头，方才眯着眼嘚瑟的神情消失不见，他说：“事先提醒你一下啊，回答我这句话之前，你可得想好。”

“其实也没什么想好不想好。”王杰希一字一句地认真将话出口，“叶修，自我喜欢你之后，无论想与不想和承认与否，上刀山下火海，面前都只有一条可供选择的道路了。”

 

“我信，一直信下去。”王杰希说，“叶修，我喜欢你。”

“是爱的那种喜欢。”他补充道。

 

无论是公共场合亦或是私下聊天，王杰希从未和叶修如此明确地表露过心迹。

叶修原本将额头抵在王杰希的眉心，整体处于略微偏下的位置。王杰希这么一说，他心下竟骤然激荡得几乎无法自抑，抬起下颚，几乎本能地对上了王杰希的嘴唇。

王杰希被他吻得一愣，下意识就要后仰，叶修环于他肩际的手却及时阻止了这一倾向。

叶修早已不复前时一激动还会把王杰希的下唇磕出血来，即便此刻他情绪十分高昂，却也很是注意技巧的运用。与他相比，从未练过吻技的王杰希自是很快便落了下风。

王杰希的呼吸愈发急促，口腔所有柔软的地域都被叶修深深浅浅地试探了一遍。过于激烈的节奏令他很快便氧气不足，拙劣迎合间王杰希呼吸一滞，接着差点软倒在叶修身前。

“英杰，英杰？”刘小别猛推彻底呆在枯木林间的高英杰，建议道，“我们还是走吧？”

“嗯，啊？啊！”高英杰盯着地面脸涨得通红，一路染到耳根。

微草队长被吻得晕头转向，而默默围观了很久的微草队员……终于飞快地战略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