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恬

Chapter 33

 

第五赛季结束后的夏休，王杰希并没有回H市。

苏沐橙的商业活动很多。她不在的场合，叶修在俱乐部里时常感觉到某种微妙而刻意的气氛，不想出门也不太愿意在选手聚集的地方待着，想了想也索性就去逛逛新人训练营。

虽然接连两个赛季没有特别突出的成绩，嘉世毕竟也是唯一一支曾获三连冠的战队，这几年来报名训练营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操作不凡的新秀。

叶修一个个看过去，人人都大神大神地喊着，他边溜达边致意，却有些心不在焉。

嘉世队长的视线慵懒地扫过那些人的电脑屏幕，默默地盘算着。

他已是23岁，搁在职业选手圈子里年龄几乎就到可以退役的时候了。

虽然意识和经验可以助他再保持几年的巅峰水准，加上叶修极高的操作天分本身太过异于常人，说是退位让贤为时尚早，他其实却也已经在琢磨着是不是提前应该找个接班人了。

 

嘉世战队在他看来颓势已起，尽管只是个兆头。他希望自己看错了，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因为底子太过丰厚，所以几个赛季还看不出来什么。他作为队长已经与战队老板貌合神离，矛盾的原因永远解决不了，只能看着它越来越明显。

但他真的什么也做不到。

因为联盟高速的商业化，陶轩不会退让，相反，他清除叶修的想法会愈加坚决。而如果嘉世的队员真是与陶轩一条线，那叶修本身的存在，就已经不能再帮助战队前进。

若是战队真的变成了他想象的那样，那么，他能为战队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退出。

 

叶修面前的少年停止操作，抽了张纸拭去额头上薄薄一层汗水。随后他半侧过身，微仰着头看向叶修，状似思考了一瞬便开口道：“队长，我今天的训练任务结束了。”

叶修冲他点点头，随意道：“操作底子不错，你也玩战斗法师的？”

面前年轻的男孩有一瞬的赧然，不过很快就被他压下去，“嗯，但我知道我还需要努力。”

叶修弹出一根烟叼在嘴上，边摸打火机边道：“这儿有多余的账号卡吗？战斗法师的。”

面前的人看着他的动作却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有的。但是……队长，训练室里不能抽烟，这是俱乐部的规定。”

叶修被他一句话说得一怔，几秒以后才把烟从嘴边夹了下去，舌尖在犬齿上轻轻一扫，“哎，好久不来训练营了也忘了这规矩，行吧，那我掐了。”他左右看看没发现垃圾桶，干脆也是直接将烟扔回兜里，并没有如何生气，倒是向后寻了台机器坐下，很随意地斜倚在电脑桌上望着他，“账号卡呢？不是说有吗？给我一张。”

 

直到叶修拿着账号卡插了登录器，熟练地点选修正场并向他的角色发来入房邀请时，少年才终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叶修：“队长……？”

“打一场，”叶修头都没转，眼睛盯着屏幕，“怎么，刚才我犯错了，所以不想赏脸？”

“啊，没有，我就去！”少年连忙答着，有些恍惚，对他而言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叶秋大神，而荧屏上或训练营传闻的叶秋形象都和叶修本人实在相差太多。他还在惊吓的余韵中。

 

一场比赛结束得不慢，叶修虽说未尽全力，目的却也只是为了看看他的水平——示范技能走位都谈不上，更别提最为细致的指导。这就是一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比赛。

半碾压式的比赛。

少年是真的有些茫然了，他本以为至少会或多或少得到一些的指点，却没想自己全程都没学到些什么，倒是队长肯定把他底子都摸透了……他究竟想做什么？

叶修在口袋里虚掏了一下，捏了捏烟盒又松开，抬眼看向他，开口道：“你叫？”

“邱非。”邱非有预料到这个问题，此时张口也是回答得从容不迫。

“小邱啊，”叶修没再看着他的脸，视线转而投向面前的墙上，说出的话却像是毫无预警地丢给他一个自带超长时间僵直的炸弹，“对一叶之秋感兴趣吗？”

 

旁边训练的人不少，队长和人在打比赛的情况也是整间屋子都知道。要不是邱非在训练营中人缘不是特别好，早就会有人上来围观了。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邱非饶是再冷静，此刻也有些疯魔了。

叶修没有急着追问什么，而就这么看着邱非，带着认真静静地等他的回答。

但是投向邱非的那些目光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蕴含上了一些其他的意味。

邱非是嘉世训练营里最为刻苦的一个新人，但由于性子耿直不懂得圆滑讨巧，说话又向来不喜琢磨什么言语艺术，最关键的是他技术拔尖，因此不少人对他是又妒又羡。

那些排挤冷落他的人此刻正惊怒地看着他……邱非知道他们想看的是自己的笑话。

他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抬起头来直视队长的眼睛，语气不容置疑：“是啊，我很感兴趣。”

没有辜负叶修的期望。

 

叶修唇角一扬，然后站起身来走开，到门口的时候也没回身，只丢下一句：“好样的。”

 

是夜，叶修上QQ的时候看见了王杰希下午给他发的消息。

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又平衡回了朋友的阶段。他们之间有了越来越多不能提及的东西，叶修曾经试着把话题朝某些方向上引导，却每次都被王杰希若无其事地让过。

叶修知道，王杰希在下意识地逃避。

他这段时间总想着要不动声色地让王杰希直面这个问题。

王杰希发过来的消息很是正常：“今天去了训练营，碰到一个操作很有天赋的魔道学者。”

叶修莫名想起今天的邱非，“哟真是巧了，我今天也碰到一很棒的战斗法师。”

王杰希过了半晌才回了一串省略号：“我说的是真的。”

叶修秒回：“我说的也真的是真的，你相信我。”

王杰希显然不信，“行，真的，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叶修假装警觉：“怎么王大眼，想挖墙脚啊？”他打了几个字敲回车又跟上另一条，“谅你也挖不过去，大发慈悲让你开开眼界。邱非，战斗格式，我们嘉世的。”

王杰希又过了一会儿才回他：“微草，高英杰，木恩。”

叶修半开玩笑：“哎哟，不怕我挖墙脚？”

王杰希淡定：“你要挖尽管挖，那孩子的性格，我个人有自信你挖不过去。”

 

这回轮到叶修盯着消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那孩子，王不留行继任？”

王杰希没怎么避讳，当下也只是道：“有点想法，但还在观望。彼此彼此？”

叶修在屏幕前眉毛一挑，“是啊，联盟该是年轻人接管的地方了，我们这样的老年人就该过点像样的老年生活。”他把话题顺势一带，“那个轮回的方明华听过没？前阵子刚订婚。”

王杰希淡定地接过话题：“听说过，不清楚。时间不早了，晚安。”

叶修今天频频发直球，晚上自然更不例外地一语惊人，“王杰希，我喜欢你。”

……曾几何时他也做了回话题终结者。

叶修和王杰希一直你来我往的有序消息就这样硬生生断在这里，没有任何回复。

过了几分钟也没得到什么反应，叶修十分猥琐地补了上早已想好的托辞：“刚才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手边最顺手的就是你这消息框，睡了没？真睡了？开玩笑，别当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