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恬

Chapter 3

 

云外天朗气清。

络绎不绝的客人停了，花店事务也闲下不少。

王杰希在练习插一只花球，最顶上那枝百合却一直找不到恰当的位置。花泥上千疮百孔，他第无数次拔下来准备重插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说着：“嘿，王——”

他转过身去，看见站在他后面的叶修，和形影不离的苏沐橙。

正值酷暑，苏沐橙手中拿着一瓶冰镇的雪碧，进店以后就在往嘴里灌着。

王杰希点点头：“来了？真早。”

 

“王——”

叶修还在执拗于刚才没说出口的名字，好像脱口就忘了他叫什么，就这样拖着游丝气声好一会儿，憋了一口气，叠起的眉峰骤然一舒，他冲口而出，“王大眼！”

王杰希：“……”

王杰希看他的表情特错愕。

苏沐橙猝不及防，雪碧噗地喷了王杰希一手。

王杰希只觉得眼前一白，只来及挡了下脸，等白汽散去，他往下看了看，手里盛放的花朵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还在不住往下滴落，一时间还煞是娇艳。

“对不起对不起！”苏沐橙连连道歉，弯下身子不住呛咳。

 

叶修和苏沐橙两个人也不知是做什么工作，不是学生，暑假并不补课。自那天登门道谢之后，两个人就成了王杰希花店的常客，三个人都是十六七的少年，很快便互相熟稔起来。

只是叶修对记名字这类事情似乎提不起兴趣，王杰希的名字他无数次喊错，这次干脆的直接替他整了个绰号出来。

王杰希家的花店名字很雅致，天若留行。原来是某个俗气烂大街的店名，改名的创意还是王杰希高中时提出的。结果换了招牌以后又重新翻修一次，这小小花店在街上倒是有些脱颖而出的清新文艺。

不过叶修真的是没记对过，最接近的一次，记成了天要留下。

对此王杰希一直表示无法沟通。

 

“……你说什么？”王杰希不可思议。

“不可以吗？”结果叶修摆出一副其实我知道你名字的泼皮样，看上去十分的欠打。

“……”

说实话，王杰希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他长出口气，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就转过身去把手里的百合丢在垃圾桶里，拿湿布擦了下手，又从旁边的花瓶里拈出一枝同样的花。

一时间三人间气氛有些尴尬。

 

“嗯……那个王杰希，他这人就是这毛病，没什么恶意的，也不是故意要说你的——”苏沐橙打着圆场，止住咳嗽后脸颊微微泛红。“啊，你生气了？别生气好不好，我保证下次他不会了！”

叶修被苏沐橙掐着胳膊，嘴角抽搐，他倒没再说什么，别过头，一言不发地忍痛。

王杰希转回身来看着他俩，看看苏沐橙带着歉意的表情，视线在叶修脸上淡淡一扫又发现他飞快地偷瞥一眼自己脸色的小动作，心情突然也就没那么坏了。

“没事。”王杰希说，看着苏沐橙眼睛不安地眨眨，最后下意识用还算干净的手臂代替手掌蹭了下她的发顶，“我过去冲一下抹布。”

 

这样的称呼，在那一瞬间让王杰希想起了小学时被同学嘲笑缺陷的绰号。

王杰希因为自身生理缺陷和家庭情况本就沉默寡言，朋友不多，外号不少，这么多年独挑大梁已是习惯，实际上很孤独也很渴望别人关心。

而叶修和苏沐橙是他这个暑假里遇见的唯二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

他们性格不太相同，身上却都有种莫名的韧劲。

这是是最令王杰希心驰神往之处，也是他最想要接近——甚至得到的东西。

 

所以当叶修喊出他尘封很久记忆中的不愿想起的绰号时，王杰希心中虽然还有些不太舒服，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反感，反而是以前曾经体会过的自卑感消散了好些。

好像喊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王杰希洗着抹布拧着眉想。就这样吧，也无所谓。

他隐约听见外面苏沐橙说话：“我说你收敛点啦，才认识几天就拿这个开玩笑？”

王杰希心里竟蓦地一暖。

这种感觉，与以往他人的讽笑皆不相同。

 

王杰希出来的时候，店里没有别人，只有叶修和苏沐橙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紧张得就像他刚才不是去洗抹布，而去九死一生地炸了敌人的碉堡。

叶修清了清嗓子，苏沐橙开口说话：“你生气啦——？”

“没有。”王杰希摇头，意识到表情比较严肃以后下意识笑了一下，看给她吓的。

“那敢情好。”叶修笑眯眯。

王杰希的笑容僵在脸上，于是他飞速改口：“有。”

 

苏沐橙瞪着叶修。

叶修盯着王杰希。

王杰希看着手里的抹布。

抹布被叶修拿走了。

抹布被叶修扔进了垃圾桶。

 

“今天你这店里，好像没什么人哈？”叶修转移话题完全不拖泥带水。

“嗯，西湖门票半价，今天去西边的人比较多。”王杰希点点头。

“你那个，妈呢？”

“她今天出去有事情，明天回家。”什么叫那个妈？王杰希努力思考中。

“关了店出去玩吧？给自己放个假，老闷这里多难受，又没客人你看。”叶修邀请。

“嗯？能玩什么？”

彼时王杰希是个好孩子，于是他茫然：这么热的天，出去桑拿吗？

 

“能玩的很多啊，不过叶修是想你去网吧玩游戏。”苏沐橙帮叶修回答。

“啊？？”好孩子被吓了一跳，然后犹豫着开口，“我没去过，而且，不是成年……”

“这个你放心！有我们在，没身份证也进得去。”叶修笃定。

王杰希看着诚恳的两个人：“……”

 

一小时后，三人抵达嘉世网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