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恬

-中长篇 慢热 HE CP仅叶修×王杰希

-全原著设定 时间线2015-2025

-全职首作 lof首作 文笔转型期 对天许愿有人看得下去

-又名 叶修那一去不复返的纯情年代

-2018.2.21 全线完结

Chapter 1

 

二零一五年七月六日，夏。

 

王杰希在自家花店营业台后处理鲜花。

营业台实际上是一个漆成奶白色的木制小架台。那时王杰希正坐在同色铁艺椅上，用一把小剪刀微修手中一朵鹤望兰。另两朵已经处理完毕的被随意搁置在桌面上，略显亲密地叠在一处，手中孤零零的一朵就显得有些可怜。

鹤望兰又名天堂鸟。

这种花不便宜，但是卖的很好，王杰希即便是有意留下，今日也只剩下了这三枝。

 

傍晚，路沿被鹅黄色的灯光渐次打亮。有风缓过，木制挂牌在门把手上轻晃，静谧夜色中的小花店被光芒衬得温馨十足。

暖光在王杰希颊边打下阴影，斜斜地镀上一圈状似神圣的浅色金边。

他随手亮了灯，抬头看了看刚刚写好的进货单，还未来得及整理。

花店本应该已经打烊了，可今天于他而言，是个不太一样的日子。

 

王杰希抬头看向门外，眸中跃动的灯光一瞬明灭，像被风疾掠的烛火。

路上本已没有多少行人，他一晃神的功夫，街道中疾冲的身影呼啸而过。看身形像个和王杰希差不多大的少年，如此安静的夜晚，他奔跑的速度却像在拼命逃离什么。

哪家少年郎童心未泯，大晚上没事干你追我赶捉迷藏？

王杰希有些奇怪地目送他跑过去，打了个哈欠，并不感兴趣地垂下目光，摇了摇头。

 

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少年在前面的路口突然急刹，一回身反冲回来，竟是径直推开了他家花店的门。

 

……

他来做什么？

王杰希且疑惑且惊讶，这才抬起眼打量这人。

少年约莫十七八岁，深栗色头发偏短，刘海因为狂奔而显得凌乱。眸色是略微的灰黑，额头上滚落的汗珠滴入眼睫，许是有些刺痛，他眯着眼睛，有水迹闪了闪，又很快黯淡下去。

他一手撑着柜台，胸膛急促地起伏。

王杰希下意识低头，白色柜台上晕开一团压抑的轻灰。

落在视线中的手十分好看，因用力过度蜷紧，骨节有些吓人的突起。

 

“买花。”他说，声音略带沙哑，说这句话时，还在大口地喘气。

王杰希眨眨眼，才干涩地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您可以明天再来。”

少年径直问道：“那你手里的呢？不卖吗？”

 

……有些没礼貌。

 

王杰希察觉出他的意图，微一皱眉才道：“抱歉，这个不卖。”

少年眉峰微叠，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那三枝天堂鸟，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

王杰希将手里的花攥紧了些，另一只手下意识护住桌上的两枝。这人气势汹汹地进来，看样子比他稍微强壮一些，像是来者不善，难道……他还要抢不成？

店里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他如果要硬来的话，胜算恐怕不大。

 

王杰希还在思考的当口，少年却突然开了腔，出乎意料的是急促语调的请求。

“我……我朋友今天……车祸了，医院不给停尸，殡仪馆要马上火化。我只想在他走之前留朵花给他，但我跑遍了可能找到的花店都关门了，很急，但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音调都带了点哽咽。

“但是，所以，所以，拜托……”

少年似乎很不擅长请求，死咬着牙，话头也只突兀地卡在这里。

王杰希捏着花茎的手一颤，垂下的视线微动。

 

“我……什么代价都可以的，只要你……”他说，声音显得苍白无力。

王杰希深吸一口气。

那少年呼吸略微平静下来，他茫然无措地站在那里，绝望悲伤且束手无策，像在等待一场悬而未定的死刑判决。

 

“……”

“给你。”

他悬而不定的颤抖睫下蓦地戳进展翼腾飞的橙色花朵，末端急速且流畅收成一束尖顶，沿楔形向下伸展，边缘微带漉湿水汽，是那三枝鹤望兰中最漂亮的一朵。

“送给你了。”王杰希说。

 

不知他为何改了主意，但很显然，他面前的这个人根本无暇深思这些。

少年接过花朵，手抖得厉害，像护着什么珍宝一样抱在怀里。他向后退了两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深深看了王杰希一眼，就扭头推门冲了出去。

 

……

 

叶修赶到殡仪馆时，已经过了很久。

苏沐橙还守在一个灵柩旁边——说是灵柩都抬举了，就是个拼凑起来的木盒子，很快，它就要和里面的人一起灰飞烟灭了。

苏沐橙抬起头看着叶修，清秀白皙的脸上泪痕交错，眼周红肿。

叶修在她身边蹲下，拿出那支因为裹在衣服里时间太长而有些蔫巴的鹤望兰，抿抿唇，艰涩地开口道：“沐橙，我挺没用的。”

他用沙哑的嗓音低声道：“我跑了快整个城市……才找到了这样一朵。”

苏沐橙摇摇头，犹在抽泣，似乎根本没听进去他说了什么。

 

叶修帮她擦了擦眼泪，视线从苏沐橙脸上移开，才看向了静静躺在木盒子里面的人。

那也是一个少年。

他浑身狼狈，几乎看不出是哪里受伤，全身上下唯一比较干净的地方，就是未溅几滴鲜血的脸庞，遍布全身的伤痕也像怜惜一般没在脸上划出几道，或者说那场祸事发生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最终也只是有求生欲望一般伸手挡了挡。

他很英俊，长得和苏沐橙极像，就是面色十分苍白。

他要下葬。

而他最亲近的人，连出钱为他擦身和换套衣服都做不到，只能任他这样浑身尘土。

他们没有钱租用停尸房，甚至连火化少年的钱都差点拿不出。

医院用避瘟疫一般的速度下发了死亡通知，几乎是立刻把人送到殡仪馆，殡仪馆为了不占地方选择立刻火化，而叶修和苏沐橙，连争执一下的空间都没有。

 

“沐秋。”

 

叶修的手几乎扣进木板，才压抑着嗓子喊出这么一句，便再无下文。

他用手把苏沐秋冰冷的下颚上嵌进血肉的砂砾轻轻抹掉，却在指间发狠地用力磋磨。

那是才发生在下午的事情。

上午的时候，苏沐秋还在网吧和他赖账，叫嚣着下一盘要把他如何漂亮地打翻在地——而几乎是转眼间，天地逆旋，世界都安静了，而他躺在这里。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不真实，太难以接受，叶修总有一种摇一摇他就醒过来的错觉。

苏沐秋唇角带笑，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跪在灵柩旁边，把那朵鹤望兰放在苏沐秋的手边，小心翼翼地，就像它会碎掉。

 

在最后一片木板盖下来之前，苏沐橙又放进去了一样东西。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随身携带的手提包中，没有一丝褶皱——那是几张薄薄的纸，首页卡着似乎是很庄严的印章，上面雪白一片的一字未动，像是等待着什么。

 

<荣耀联盟正式职业选手参赛资格认证通知>。

是一份文件。

 

叶修带着汗意的手在衣兜里紧紧捏着一张账号卡，初版的。

他犹豫了很久很久，脑中回想过很多事情，终究还是没有将它放进灵柩中。

负责火化的工作人员看了眼两个举止奇怪的狼狈孩子，有些不屑。

 

他不知道它对他们，意味着可以照彻毕生的荣耀。

而有些人在刚熬出一点曙光之时，就注定再也看不到他期待了那么久的希望。